全體同學起立向老師躬身問好，突然有同學緊張的叫道，“老師，伍穎姿好像不太舒服。”於箴轉頭，果然見小娃趴在桌上一動不動，老師走過去喚了她兩聲，一點反應都沒有，再拍了拍，還是沒反應，輕輕扶起她，發現她臉色蒼白，四肢冰冷，表情立刻嚴肅起來，叫同學快打120。

到底出什麽事了？於箴擔心的看著小娃，明明早上走來時還好好的。

跟著120來了急診室，沒想到急診室的醫生一見小娃，臉色就變了，快步上前翻開她的眼珠，又診了下脈，嚴肅的沖邊上的的護士喊，“快送急救室！”於箴擔憂的跟在後頭，突然他聽到急診醫生說了句，“這回竟然這麽嚴重！該死的伍冠全，早跟他說過不可以再讓你吃那些東西---”

你知道吃芒果過敏，卻還是被強迫吃下去，吃海鮮過敏卻還是一直挾給你，笑著要你全部都吃光，說這些都是我女兒穎姿最愛吃的，一定要吃下-----

穎姿，怎麽不開心嗎？跟同學鬧別扭了，沒事，媽媽給你做蒜茸蝦好不好，對了，剛剛媽媽還買了芒果，你最喜歡了，等會兒媽媽給你剝好啊----

胸口像被什麽重物狠狠的捶了一記，於箴傴僂著腰身怔怔站在急診室外，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那紅亮的急救室燈光，緊皺的眉頭一刻也沒松開過。

伍太太接到電話很快就來了，她站在急救室的門口一臉焦急，伍冠全過了會兒也來了，他一來，伍太太情緒就激動了，窩在他懷裏一個勁兒的哭訴，說怎麽辦，穎姿要有個三長兩短，我不要活了----伍冠全摟著她輕聲安慰，等伍太太情緒稍好，這時伍冠全才看到旁邊的於箴，他略尷尬的沖他點點頭，於箴木然的瞅了他一眼，轉過頭繼續看著急診室的大門。伍冠全有些奇怪，可在這時，他也沒那麽多時間去猜想平時禮貌的於箴今天是怎麽了。

一個半小時後，紅亮的燈光熄滅了，於箴心頭一緊，快步上前。

門開了，小娃被推了出來，小臉依舊蒼白，眉頭依舊緊皺。伍太太哭喊著撲上去，一個勁兒的搖晃呼喚小娃，伍冠全和醫生護士連忙阻止，可她像發了瘋似的，死死扯著推車兩邊的欄桿，一聲比一聲大的呼喚，穎姿，穎姿，你快醒醒啊！穎姿，你快睜開眼，看看媽媽啊-----淒厲的呼喊讓邊上的病人和家屬以為是人去了，都用很同情的目光看向他們。

突然，一只手輕輕的搭在伍太太的手上，然後一根一根的把她緊緊抓在欄桿上的手指扳開，於箴很溫柔的沖伍太太說，“阿姨，穎姿她需要休息，你先放開好嗎？”伍太太呆楞著，下意識的點下頭。

於箴坐在凳子上，靜靜看著沈睡中的小娃，四個小時了，早過了醫生說的清醒時間，她還沒轉醒的跡象，就那麽睡著，像一具沒有生氣的娃娃。

半掩的病房門外，急切的腳步突兀的人停下，然後兩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從門縫飄進來。

睡著了？

嗯。

-----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，這孩子被她折騰得三天兩頭進醫院，你也這麽不管不顧！真要是弄出人命來，我看你怎麽辦！

我知道是我疏忽----

你哪兒那是疏忽！你看你根本就是不負責任！草菅人命！明知道她的病根本就沒好，也不送去醫，那孩子再跟著她指不定那天就沒了！

我----

我知道你很愛丁晴，可你也得看看情況啊，若你再這麽一味放縱她，以為她開心就好，那就錯大了，你看到那孩子沒？最初只不過發點痘子拉拉肚子，現在居然被折騰得休克！要不是送醫及時，命可就沒了！那可是一條人命！活生生的人命！你要丁晴好好活著，就完全沒考慮過這孩子嗎！

-------

門外刻意壓低的對話漸漸變得高昂激動，於箴陰郁的目光越發幽深，他起身走到床邊，輕輕碰觸小娃冰涼的小臉。

“醒過來好不好，不要以為這麽睡過去，就什麽事都結了。你不甘心的對不對，你真的甘心就這麽死掉嗎？真的想要死去一了百了嗎-------你，醒過來好不好，這裏只有我，沒有別的人，醒過來吧，你放心，你醒了，我一定不會笑話你，看，今天我多好-------------餵，再不醒過來，你打工的店就要重新招人咯，還有----------”於箴扯下嘴角，輕咳了聲，表情別扭，含糊的道，“你要再不醒，我可要----我可----”

話音未落，他已埋下頭，在她額頭吻了記。

“你要再不醒，我就再親你一下，反正你也睡著了，怎樣，要不要醒過來，要是再這麽睡著，我可是會這麽一直親下去哦，餵，你真的，不想醒嗎----”

於箴低低的嗓音從喉間悶悶的擠出，臉上刻意的戲謔表情就這麽凍在那裏，很是滑稽，他伸手撥開小娃長長的流海，指尖在左耳後凹凸的地方停下，目光倏的冷凝。

‘你流海該剪剪了，本來臉就小，還留這麽長的流海，臉都快看不見了。’於箴伸手想去撥弄小娃的頭發，卻被她後退一步躲開。

‘我耳朵後面曾經有個痣，可是她說，穎姿身上是沒有這個的，然後-----’小娃笑得那麽燦爛，可眼眸裏卻滿溢著悲傷，她捂著左耳，輕聲道，‘這裏，被她用梳子和毛巾使勁兒擦過，她寧願這裏爬滿猙獰的疤痕，也不要那顆刺眼的小痣----’

手指不可遏制的顫抖，於箴無法壓抑胸口翻湧的酸楚。

“醒過來！我要你醒過來！就算沒有人知道你，我知道！快醒過來！你還有我！還有我，我會一直守在你邊----”

滾燙的淚珠將小娃的肩頭打濕，於箴緊緊握著小娃沒有知覺的手，一聲哀過一聲的嗚咽驚醒了門外兩人。

伍冠全推門進來，見這情形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，慌張的問，“怎麽了？穎姿她怎麽了？！”

急診醫生把了下脈，說脈象還平穩，伍冠全跳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下，他拍了拍於箴，“好了，於箴，你也回家吧，再晚你爸媽就該著急了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

“於箴，聽話，快回去，今天這事讓你都沒去上課，你要再----”

“我等她醒來。”於箴堅持，伍冠全倒有點無措，“放心吧，我會守在這裏，等穎姿一醒---”

“她不是穎姿！”於箴擡起頭，憤恨的瞪著他，瞪得他心裏發毛。“於，於箴----”

“叔叔，如果阿姨又再強迫她做什麽，你會阻止嗎？“

伍冠全的表情如被人冷不丁的潑了一盆涼水，尷尬無措。

“阿姨的病一直就沒好對吧，叔叔，你守在這裏，我不放心。”

伍冠全完全被於箴的不信任打倒，他頹唐的站立，想要說點什麽，卻發現在這個少年面前，他沒勇氣再說出那些讓人信服的話。他擡頭，目光對上急診醫生略帶同情的臉，臉上一熱，訕笑著說，“那，我到外面守著，要是穎，”他急急的閉嘴，壓下慌亂後，才又繼續說道，”要是，她醒了，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。”

於箴沈默的看著他，那嫌惡的目光讓伍冠全即難堪又難過，在看到於箴勉為其難的點頭後，他像得赧的囚徒飛快的逃離病房。

病床裏，一下子又回覆到寂靜。

晚上於箴父母也來了，伍冠全當然不會把真相如實相告，只說是吃錯東西導致休克，於媽媽驚呼，怎麽這麽不小心！伍冠全說了些場面話，要他們把於箴帶走，於箴父母本就是來帶孩子回家，自是欣然答應，但於箴激烈反對。

“我不回去！我要守在這兒，等她醒過來！”

於箴父母有些尷尬，早前兩家大人聊天時，確實開過玩笑說到過這兩個孩子感情好，搞不好會結成親家，誰曾想過玩笑話竟真的成真了？！不行！絕對不行！才高中生就談戀愛這怎麽可以！於媽媽當下拉下臉，要於箴馬上立刻跟他們回家。伍冠全也在一旁搭腔，於箴不理不睬，就是不肯起身走人。

病房門被大力的拉開，伍太太飛奔進來，沖到病床前拉著小娃的手就是淒楚的呼喚，“穎姿！媽媽在這裏，你快醒醒啊！穎姿---”

於箴一把拉開她，沈聲道，“阿姨，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，這裏有我就夠了。”

“於箴！”於箴父母對他這舉動很是不滿，呵訴道，“你怎麽跟阿姨講話的！還不快給阿姨道歉！”

於箴不語，只冷冷的看著伍太太。

伍太太受驚的靠在伍冠全的懷裏，嚅囁的著，“我只是想穎姿快些醒過來。”

“只要你不在這兒，她很快就會醒過來！“

“於箴！”於爸爸生氣的打他頭一記，“越來越沒禮貌！誰教你這麽對大人說話的！”

於媽媽見兒子被打，多少有點心疼，忙拉住老公，輕言細語道，“算了算了，小孩子要慢慢教，他也是急的，行了，我們回去再說吧，在這裏多不好。於箴。聽話，跟媽媽回家，放心吧，這裏有伍爸爸和伍媽媽，穎姿很快----”

“就是他們害穎姿這樣的！”於箴控訴伍冠全夫婦的行為，於箴父母聽得眼睛都直了。

“---我，沒有，我沒有！”伍太太焦躁起來，委屈的淚珠在眼眶裏晃動，“那是她愛吃的，我沒有，我只是----”

伍冠全忙摟住她安慰，“好好，沒有就沒有，行了，別哭啊，乖，別哭，於箴開玩笑呢。”

“我沒有開玩笑！叔叔！阿姨的病根本就沒有好！你這麽做是在害人知道嗎！”

“於箴！”伍冠全也怒了，他沖於箴大吼，“你亂說什麽！”

“我才沒有亂說，你和醫生的對話我全聽到了，她，”於箴指著小娃，痛惜的道，“她根本就是伍穎姿的替代品，阿姨什麽都要她跟伍穎姿一樣！完全不顧她的感受！她也是人，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抹殺一個人的存在，你們太自私了！”

伍太太尖叫一聲，失控的扯著於箴的胳膊，血紅的眼睛如噬血的蝙蝠猙獰的盯著他，瘋狂的大叫，“她是穎姿！她是穎姿！她是我女兒穎姿-----”

場面失控，於箴父母顯然還沒有從驚嚇中清醒，只能呆呆的看著護士醫生沖進來將瘋狂的伍太太控制住。

緩緩將清亮的液體註入動脈，伍太太終於安靜了。

“我希望你現在離開這裏，我們不歡迎你！”伍冠全冷聲下逐客令。

於箴冷冷與他對峙。

“你只在乎你愛的，那我也只能在乎我愛的。”

屋裏所有人都被這少年的話驚呆，他們緊緊看著他，恍惚間竟覺得眼前是個成熟男人堅定而又鄭重的身影。

“於箴----”於媽媽緩過神來，面對陌生又熟悉的兒子，她遲疑的喊了聲。

於箴轉頭，對父母鄭重的請求，”爸，媽，請你們收養她好嗎？”

大人們表情都是一滯，伍冠全最快回過神，他大怒。

“你說什麽呢！小孩子家家，胡思亂想什麽！”

於箴不理他，只靜靜看著父母的眼睛，“爸，媽，求求你們，救救她好不好，她在那個家，會被害死的。”

“-----”於媽媽與於爸爸無言的對視一下，為難的想要拒絕，結果被於箴看穿，他飛快的截住她的話。

“媽，我是鄭重考慮過的！她，真的不能再待在那裏，過了十六歲，孤兒院也回不去，你們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他們害死嗎？”

“我----”

“於箴！你再胡言亂語，我就攆你出去了！”伍冠全說著就動起手，又是拉又是扯，就是要把於箴攆出去。

“伍叔叔，你放過她吧！她還是個孩子，你怎麽可以視若無睹！阿姨的病是能治好的，你不能期望一個孩子做醫生的事情！伍叔叔，我求求你了！”

於箴的祈求只讓伍冠全有片刻的停頓，之後，更大力的拉扯。

“你知道什麽！丁晴一直都不開心，醫生說她只有打開心結才能病愈，她來了後，丁睛真的好了，我沒想到她會那麽要求她，而且她是那麽的乖巧懂事，我們一家人生活的很好，不用外人來摻和！你給我出去！”

“叔叔——”於箴氣憤的一把扯開他，怒目瞪著他，“到現在你還這麽自私！她連命都快沒了，你竟然還只想到阿姨！叔叔！我不會容忍你這麽做的！我會報警，告你們虐待！”

伍冠全僵住了，長久以來壓制在心底的擔心倏的化為恐懼，飛身上了嗓子眼，他驚恐的盯著於箴，“報，報警？！”

“是！我會那麽做的！叔叔，你應該知道，一個實業家如果爆出這種醜聞，會是怎樣的下場，你會，一無所有！”

於箴的聲音很冷，很硬，沒有丁點少年的浮躁，於箴父母聽得都懵了，陌生的看著他，這，是他們的兒子嗎？

伍冠全害怕的顫抖起來，最後頹然的跌坐在地上。

於箴轉身，走向父母，再次鄭重的請求。

“爸，媽，請你們申請收養好嗎？”

於箴父母面面相覷，最後呆呆的點頭。

兩天後，小娃睜開眼，於箴輕輕撥開她長長的流海，在她額頭上溫柔的印上一吻。

“歡迎回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糾結，最後那句要不要改，好像只是’歡迎回來‘少了點什麽，可是加什麽都像不太合適的樣子，郁悶。

各位留守的親，謝謝你們的包容和支持，放心吧，默默絕對不會棄文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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